岱博访碑日记 ——2015年泰安博山访碑纪行（下）

 

 

 

岱博访碑日记 

——2015年泰安博山访碑纪行（下）

撰文/安洋

 摄影/李雪梅 王浩

 

《泰安县志》记载：“古四禅寺，在徂徕山之阳团山下。北齐河清二年（563）创建，金、元重修。清乾隆三十四年（1769）秋大雨，山水横溢，寺基无存。”此后禅寺重修。因内有金代敕牒碑一通而专程来访。

 

 

四禅寺内的《法云禅寺敕牒碑》，大定十二年刻，大定二年二月牒，两截刻，上层分刻牒文两道，下层刻记文30行。

 

2015年2月5日  晴

与周郢老师相约赴徂徕山四禅寺访金牒。四禅寺僻居徂徕山，鲜有人至，纵是因石刻而来徂徕山的又多羡山顶刻经，专为此金牒而来的，似只老师、我及师弟三人。碑呈横条石，立于东墙之下，没有任何的保护。又兼石质粗粝易坏，碑面早已漫漶不堪，只有部分字迹和签押的官职可以识读。然则，此碑能保存至今，也殊为不易。而后周老师引路前往泰安石刻馆，此馆虽系私人开设，却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。石刻馆分成几个展区，有风俗展览、墓志、汉画像石等。在院内一片空地上，临时散乱放置着一些新收的石刻，发现有禁赌碑、护林碑，算是意外收获。

 

泰安石刻馆泰山石刻博物馆在省庄镇圣元村，为一家民间博物馆，所藏石刻种类丰富。在院中意外发现两通清代法律碑刻应为新近收藏。

 

下午周老师有事回校，我们三人仍继续访碑事业。先后访遍普照寺、关帝庙、红门、灵应宫等处，碑刻不可谓少，但真正的收获却是少之又少。出灵应宫时间尚早，翻遍地图，决定将下一站放在清真寺，下旺和泰城二寺。下旺清真寺始建年代不详，寺内现存十二通石碑，其中有一块天启六年五月《李茂友捐施宅地文契碑》，据此不晚于明代是肯定的。泰城清真寺计有自明至民国共六通碑刻。

经过了昨日充盈的成果，今日可谓是惨淡经营。但天意冥冥，陡生奇遇，有缘得识贤者。我已经走出寺门，老师仍逗留在内，只好折返回寺，却见老师正和几位乡老交谈。乡老对于老师的问题虽然不甚了解，但推荐了另外一位穆民。此刻正是礼拜的时间，看天色应是晡礼。在殿外稍待片刻后，一位乡老下殿朝我们走来，然后引向他的办公室。原来此人名唤哈吉·弭宪宽，是泰安市民宗局的一位干部。因曾去麦加朝觐，名字前缀“哈吉”的称谓以示尊崇。弭哈吉热情招待了我们，并惠赠了《山东回族金石录集注》等三册厚书。此书并没有正式出版，只是清真寺内部资料，这是尤为可贵的。拓片因放在弭哈吉在民宗局的办公室，所以相约明日上午再会。

 

下旺清真寺位于泰安市粥店办事处，始建年代不详。除1通明代刻石外，余均为清代和民国。12通碑中有3通与法律有关，比例算相当高了。

 

 

泰安清真寺历史悠久，可惜见证其历程的数十块碑“文革”时被毁。现存一通乾隆二十四年《捐施碑记》因记载赎产之事及官府判案，正是我们的访求目标。碑阴刻同治四年（1865）重修南讲堂碑志。

 

2015年2月6日  晴，微霾

上午依约去弭哈吉在民宗局的办公室，到时他已在门口处等候。又早将拓片备好。拓片以各个清真寺为名放在六个档案袋中。一一打开展平拓片，原碑中难以辩识的字在此纤毫毕现，老师一边拍照，一边赞叹不已。言谈中得知，在泰安市文物普查中，弭哈吉负责各处清真寺的调查，在当地一老师的建议下，便借这个机会做了拓片。

 

 

 

在弭哈吉办公室拍拓片

 

而后按照郭笃凌老师给的线索去往宁阳县文庙。入棂星门，西侧竖立有八通石碑，除一通残泐、两通重修碑记外，有五通与法律息息相关。一为释迦院额，可惜文字大半磨灭，但其末官员署押俱存，可推定为公文碑，看其官职似当宋金。一为雍正八年告示。一为同治四年禁示，正是按院，背是抚院（孰阳孰阴待详）。一是德政碑，在其碑阴刻有禁约。东侧数碑平放，多是墓碑、墓志盖。有一康熙碑，额题“奉布政司”。

大成门前并立两通元碑，东是元大德时期《加封大成至圣文宣王圣旨》，按介绍，是目前所见同样的碑除北京孔庙、曲阜孔庙外的第三通。而实际不然，元代大德加封孔子诏在全国很多地方均有刻石，且形制不一。苏州文庙即有一通。西是至正碑，碑座赑屃头转向东，角度又甚于灵岩寺之碑。仍是这进院落，东庑北侧一碑，西庑北侧一碑，年代不可寻，按其形制似属蒙元。

入大成门，东有乾隆二十年《蠲免四氏杂差碑》，西有康熙十年《宁阳县重修文庙记》。在东配殿檐下，有一明昌二年墓塔，一至正六年《至圣炳灵王庙碑记》。大成殿西檐下，在与院墙宽约一米的空间内，一列墓志斜置其间。正面靠东台基下，有《伏羲赞》和《禹王赞》几块残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宁阳文庙位于山东省宁阳县城中心。据清咸丰元年《宁阳县志》载：“庙址旧县署也，元大德初，县署西迁，乃建庙于此。”目前内存碑刻41通，其中法律碑刻8通。

 

因下午还要赶往博山，不得久居，匆匆而去。待到泰安，但余末班车可坐。五点半车离泰安，约两个小时方可到达博山。此刻夜幕迫临，窗外天如浓墨氤氲过来，趋于纯黑。过某路牌，上指距离淄博七十一公里，则距博山尚有三十公里路途。二百里之遥，已过其三，我于车上敲打今日之访碑日记，亦接近尾声。我师徒三人岱博访碑的泰安部分且暂告一段落。

 

2015年2月7日  阴转晴

早至颜文姜祠。香亭映门，两侧各置二宋碑，圈禁于铁栏之内，龟趺半没地下。碑面似经久流水冲刷，纵泐满布，文字几近全部磨灭，只数十可识。不通文理，不知其属宋何由也。期待中的熙宁诰敕也自然不得见。

香亭之左右各有殿，殿檐下两头各有碑。殿内祭祀着不同神祇，环壁皆是帷幔，初看并无特别。我正呆望某尊老爷时，老师神秘地对我说：“你绝对猜不到这里有多少碑。”我略愕然，不知何意，老师指着帷幔道：“这里面都是碑！”王浩寻来一支竹竿，远远将帷幔挑起，一块块的碑刻次第展现在眼前，在手电光亮下仔细识别，有宋之咸平、政和，元之至正，明之万历。如同风华绝代的戏子，跨越千百年的光阴，在帷幔再度拉开时登台，重现在我们面前。这一刻，很感动。略有惋惜的是，帷幔深处，神像之后，一些碑刻极难看到。

出偏殿，入正殿。正殿是古唐代建筑遗存，历代重修増修，清代孙廷铨完其定制。颜文姜祠少有人迹，香火略少，大殿灯光晦涩。因在偏殿的发现，格外注意墙壁有无嵌碑。终在左壁内，于一片幽黑中发现两通碑刻。看其一，时间落款熙某八年，疑为宋熙宁八年《敕授顺德夫人告身》，细读果是。另一块自然是《灵泉庙牒》。此二碑北图《拓本汇编》有收录，但顺序颠倒；《八琼室金石补正》有录文，但只录其半。这次颜文姜祠之行，我意即在此二碑。便在“宋四碑”毫无收获后，又陡然降下惊喜，沧海撷珍，苦心不负。殿左和殿后竖立碑刻多通，内容不外乎重修碑记和题名。左近一金代墓葬，乃近年来搬迁至此以便保护。内中壁画清晰可见。殿右有鸿钧老祖庙。

 

 

 

颜文姜祠又名灵泉庙、顺德夫人祠，位于山东博山凤凰山南麓。始建于北周（557），更建于唐天宝元年（742）。宋熙宁八年（1075）宋神宗敕封颜文姜“顺德夫人”，赐灵泉庙为额，祠庙进行扩建。

出颜文姜祠，为时尚早，微调计划，下午行程改定为周村，也借此“做为几日辛苦访碑的消遣”（老师语）。北上淄博，略做休息后，转赴周村。

先访商城外围的千佛寺，在千佛阁台基下，平放着一通道光“告白”碑。此告白非彼告白，实为一则放弃某处土地所有权的声明。碑呈横条形，字大且深，正适合练拓。我和师弟两颗骚动的心自然难以平抑，拿纸拿墨，新买的毛巾正派上用场。摩擦，摩擦，在粗糙的碑面上摩擦……

商城遍布古商铺遗址，建筑或新或旧，无非披着古城的皮的商业区。但周村烧饼博物馆却是极好的。城内现存经幢状的“今日无税”碑，原碑已毁于文革。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，“古商城”便已逛完。门票70大洋，用锦绣江山的年卡免票不限次，水分如意料中的大。

傍晚回到淄博。准备明日的临淄之行。

“今日无税”碑

 

2015年2月8日  晴

淄博是新建的城市，蕴含的历史全在临淄一城。今天是岱博访碑的最后一日，虽重点已不在碑刻，但仍希望有些斩获。预做的安排有齐国历史博物馆、东周殉马馆和古车博物馆。

在前往第一站途中，意外在地图上发现其附近有石刻馆，自是我等所乐见。齐国历史博物馆即齐国故城遗址博物馆，馆内凄清寒骨，只有我们一行三人。步伐所至，感应灯随之亮起。偶尔在某展品前盘桓片刻，灯便熄灭，只好踱上几步，再回到展品前，一再而三。其中有备受老师期待的齐国度量衡，包括陈纯釜、左关鉌、子父子鉌（复制）等等。

馆外，一尊北魏石像和几座萌雕动物立于草地上，阳光打在身上，极是舒服。在正门内东侧还散置着些残碑、首座、墓葬构件。石刻馆位于博物馆西南不远处，建筑虽是新建，但石刻多是古旧。时间紧迫，只能匆匆拍照，不能细细品读。但仍发现有刻着“建初三年”的石础，另时间落款为“光和六年”的石刻，上下两部分呈台阶状，上中线雕画像，侧刻题记，文字大半不识。又有宋明清墓志、造像。在东边墙下，一排石柱边，平置一通乾隆禁示碑。

 

 

西天寺也称临淄石刻馆，两侧碑廊里陈列有100余件种类繁多的石刻

尔后趋访东周殉马馆，又经孔子闻韶处，沿早已干枯之淄河而上，谒古车博物馆。其后回到市内，欲观足球博物馆，不料其已搬迁至新馆，仍在筹备中并不开放。素爱足球的师弟枉费了一片期望，但馆前戏球的娃娃塑像俏皮可人，在我和老师的镜头中，固定下几个师弟和娃娃合影的景象，兹聊作慰藉。返回淄博的途中，顺道拜访了金岭清真寺。该寺是市级保护文物，犹有古建遗存。寺内多是新碑，或者重制古碑。

回到淄博。随着老师在落日中的车站拍下几张列车徐徐进站的照片，此次访碑的帷幕终于落下。与嵩洛访碑不同的是，此行在泰安与当地学者建立了联系，并得他们帮助，获得了很多宝贵的信息。李绪杰老师、周郢老师、郭笃凌老师、弭宪宽哈吉等人的热情接待，令人感动。

 

附录1.下旺清真寺12通碑简录

（注：红色字体为法律碑，下同）

（以下入门南壁，自东向西）

1. 重修下旺寺后殿记，光绪二十九年。上半截。

2. 待补。

3. 金志成墓碑，民国。

4. 李殿安既白氏墓碑，民国三年仲春。

（以下为殿檐南壁，自东向西：）

5. 清真寺重修碑序，同治十一年菊月。额“永垂不朽”。

6. 捐施柏树碑序，同治十一年季秋。额“万善同归”。

7. 捐施田亩碑记，道光十五年孟秋。额“同归于善”。

8. 下旺清真寺李茂友捐施宅地文契，天启六年五月。45.2*53.6。

9. 捐施碑记，光绪元年菊月。

（以下北壁，自东向西）

10. 礼拜寺……碑记，雍正十二年甲寅二月。

11. 捐施田亩碑记，道光十七年孟夏。额“继述不休”。

12. 捐施田亩碑记，同治十二年暑月。额“流芳百世”。

 

附录2：宁阳文庙41通碑简录

1. 不清。

2. 牟山释迦院额碑  可辨字有“宣和四年五月□日”。月、日间有篆刻“袭庆府印”。1982年移置于文庙院内。132.8*75.6*14.5。

3. 张家泉规条。132*63*10.6

4. 告示碑，雍正八年三月初八日示，四月十五日立，赋税征派等。189.1*4.3*24.2。

5. 宁阳县重修庙学记，雍正二年。

6. 察院禁示碑，天启四年十二月，阴，按院禁□。189.3*81.6*26.8。

7. “善政养民”德政碑，光绪二十九年三月上浣。阴刻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，宁阳县正堂告示。229.3*81.6*26.8。

8. 重修至圣庙碑记，民国辛巳年。阴刻监工各员姓名及捐款数目。

9. 道光二十九年九月。

10. 重修碑记，康熙□十五年。额“奉布政司”。218*76*18.8

11. 墓志？残。明清。

12. 重修三？堂碑记，乾隆丁未年六月二十四日，捐地。

13. 建醮圆满并重修观音堂碑记。

14. 乾隆丁巳年五月十一日……

15. 墓碑，十三年甲戌梅月。

16. 残。

17. 江宁府同知陈公墓碑。

18. 皇明鲁？巨野王府奉国将军平川（？）墓志。

19. 移修三圣堂影壁（？）碑记。

20. 宁阳重修文庙碑记，光绪七年。

21. 加封孔子圣旨碑，元大德十一年九月。219*92.3*25.6。

22. 重修宣圣庙记，至正二年。

23. 宁阳县学新造祭器记。墙根处，下马碑等残碑。

24. 优免四氏圣裔杂差碑，乾隆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。

25. 宁阳县重修文庙记，康熙十年。

26. 墓塔，明昌二年五月。

27. 至圣炳灵王庙碑记，至元六年二月二十四日。

28. 禹王赞、伏羲赞残碑。

29.30. 故妻淑人张氏墓志铭，墓志盖+墓志

31.32. 明朝请大夫吴成暨夫人孺人孔氏胡氏等合葬墓志铭+盖。

33. 宋勅赐五经及第韩思明墓志铭。

34.35. 明故先养妣孺人何氏墓志铭，盖+墓志。

36. 成化三年十二月明故正议大夫……许先生墓志铭。

37. 有唐故？？清河公墓志铭。

38.

39. 翰林学士致仕……

40. 故勅赐五经及第……墓志盖

41. 康熙辛未长至之吉刻立，位次。

 

附录3：颜文姜祠36通碑简录

1. 顺德祠祷雨感应碑记，康熙十二年六月。额“祈雨有应”。

2. 舍立香炉等物碑记，万历十五年十一月。

3. 善士毕君施醮田记，咸丰二年仲秋。178*71.5*18.5。

4. 博山县正堂禁示，光绪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。172*76.3*19.2。

5.6. 重修灵泉庙记，题名，道光乙未年九月。

7.8. 题名。

9. 敕赐灵泉庙牒，宋熙宁八年。

10. 敕授顺德夫人告身，熙宁八年。

11. 捐款碑。

12. 进香碑记。

13. 光绪十年十一月初二日，自六年至十年布施钱数姓名。额，“施财姓名”。

14. 施财姓名。

15. 重修灵泉庙并永济桥碑记，光绪十年重阳后一日。

16. 进香碑记，康熙甲辰季春。

17.18.19.捐款碑。

20. 先祠原始建立暨连次修置记。

21. 新建孝源义学记，道光二十三年九月。

22. 捐款碑，2008年三月十七日。

23-26. 重修灵泉庙碑记，民国十四年季秋上浣。本邑、外县首事姓名+施财姓名。

27. 题名。

28. 重修碑记，乾隆五十五年。

29. 赵班玺功德神位碑。

30-33.重修碑记等。

34. 燕誉堂李施地文契，光绪十一年十二月初五日。

35. 嘉庆十五年庚午年中秋……

36. 重修顺德夫人？院记，同治八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