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博的那枚小鱼符
历史文献学专业2018级硕士研究生 梁瑞琪
首都博物馆常设展厅里展示有一件很容易被忽视的法制文物——“右领军”铜鱼符。
鱼符的出现,与古代以符正身的传统是分不开的。这一传统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。我们耳熟能详的《史记》中,记载有“信陵君窃符救赵”的故事,其中的“符”指调动军队的信物——虎符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“符”在实际使用中逐渐不再是武将的专利,经常作为官员们身份的象征。在这种的情况下,“虎”这一传统意象中代表雄武的兽形就变得可替代,“鱼符”应运而生。
《北史·高祖文帝》与《隋书·高祖下》中,首次出现了“鱼符”。“(九年)闰月丁丑,颁木鱼符于总管、刺史。……(十年)冬十月甲子,颁木鱼符于京官五品以上。……(十五年)五月丁亥,制京官五品以上配铜鱼符。”区别于通常以铜制作的虎符,鱼符最初是木制。隋文帝时,首先向总管、刺史颁发木鱼符,而后给五品以上的京官颁发木鱼符,后又调整为铜鱼符。这是“铜鱼符”第一次出现在正史记载中,但不久它就被“兔符”所取代。唐高祖二年九月,“改银菟符为铜鱼符”(《旧唐书》),铜鱼符正式成为唐代官员身份的象征。(一说是李渊为了避祖父李虎名讳由鱼符取代了虎符,但是鱼符在隋代已经出现,而虎符也被兔符取代大半,似不合史实。)唐高宗时,鱼符开始附鱼袋。武则天时期,曾短暂地将鱼符改为龟符,并按照官品高低分为金龟袋、银龟袋和铜龟袋三种,凡是进出宫门都要出示龟袋。中宗登基后,鱼符重新成为官员们的符节。为了妥帖保管与彰显身份,持符者常常将其随身携带。然而到明清时期,人们对鱼符、鱼袋的印象逐渐模糊。这一点,从明清创作的唐宋时期官员形象的绘画中可以体现。由于明清时官员不再佩戴鱼袋,人们将唐宋鱼袋画得形态迥异,甚至有误绘作随身带了一条鱼的情况,这说明绘画创作者对佩戴鱼袋的故事的陌生。
唐代鱼符使用范围广泛,“凡内外百官,皆给铜印,有鱼符之制”。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,都有铜鱼符形制的铜印,平时就保留在官员手边。而到了特殊时期,“凡国之大事,则出纳符节,辨其左右之异”,留存中央的另一半符节会随命令被送出,用以证明诏令直接来自中央。
从使用功能看,唐代的鱼符可分为两种。一种是“起军旅,易守长”的铜鱼符,延续了兽符的传统功用——发兵出战的依据。一般这种鱼符的数量有严格控制:“王畿之内,左三右一;王畿之外,左五右一”。在将领手中的为右符,通常只有一个,而保管在中央用来传令的鱼符则根据将领所任职务驻守的地域不同,按照路程近远,有三个、五个之别。多枚鱼符上往往刻有顺次编号,发送至将领处时从一号发起,顺次发出,一轮发完后重新轮序。通过鱼符上的编号,可以判断各个命令是否连贯,中间有无遗失缺漏。另一种是“明贵贱,应征召”的随身鱼符,主要起表明身份的作用,用于百官、宫廷。在唐代文献中,大量出现”赐紫金鱼袋“”赐绯鱼袋“等,正是指此类随身鱼符。最初官员离世后,按规定要追回鱼袋。永徽五年以后,官员死于任上时可以保留鱼袋。开元九年,在宰相张嘉贞的奏请下,正常离任的官员也可以保留鱼袋。随身鱼符材质以铜为主,但太子的鱼符是玉质,亲王的是金质。
陕西乾县章怀太子墓的墓道壁画上,也可以找到“鱼符”的身影。男性宫人将鱼袋拿在手中,鱼尾处系有钥匙。此人应为太子宫门负责掌管出入的侍从。
再看首都博物馆的“右领军”铜鱼符,鱼嘴处有圆孔,可用来悬挂。形象写实。“右领军”为将领名,见于三国时期的吴国。《三国志》载:“权下都建业,详、综并为侍中,进封乡侯,兼左右领军。”《北史》有“(宇文忻)后拜右领军大将军,宠顾弥重”的记载、《通典》载隋炀帝改左右领军为左右屯卫,所领兵为羽林。唐贞观十二年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,以诸位将军领之。这样的一枚鱼符,虽然小,却完好如初,是唐代鱼符的典型器。
另辽宁省博物馆藏有辽代契丹文鱼符。此为左符。鱼嘴处有圆孔,背后刻有“同”字和契丹文(释义为“天云军详稳”)。在鱼符内刻“同”字,两枚合在一起可以查验,其过程称“合同”。这说明鱼符在唐代以后仍然延续,而且影响到了少数民族政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