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代法制文物印象
——国家博物馆“汉世雄风”观展记
王雨嘉
满城汉墓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及其妻窦绾之墓，发掘于1968年。两墓皆坐西朝东，规模宏大，结构仿汉代宫殿。墓中共出土文物一万余件，其中珍贵文物4000多件。举世闻名的“金缕玉衣”“长信宫灯”“错金博山炉”“朱雀衔环杯”等均出土于此。此次特展，除“长信宫灯”外，其余几件悉数展出。
金缕玉衣
鎏金银蟠龙纹铜壶
《汉书·景十三王传》载：“胜为人乐酒好内，有子百二十余人。常与赵王彭祖相非曰：‘兄为王，专代吏治事。王者当日听音乐，御声色。’赵王亦曰：‘中山王但奢淫，不佐天子拊循百姓，何以称为藩臣！’”在满城汉墓出土文物中，酒器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。如精美的错金银鸟篆纹铜壶，出土于刘胜墓后室，两壶装饰有复杂的鸟篆文和图案花纹。
错金银鸟篆纹铜壶
左壶通高44.2厘米，壶盖有三个云形钮，钮间各有铭四字，共十二字；盖中部饰盘龙纹，外缘饰云纹。壶身短颈圆腹，下有圈足，肩有铺首；铺首上下及口部、足部各有龙虎、云纹组成花纹环绕一周，将壶身间隔为三段。颈部有铭八字，肩部有铭八字，腹部有铭十四字。所记是一首颂酒诗文。右壶通高39厘米，铭文相同。
出土于刘胜墓中室的铜链子壶，是旅行用的酒器，形似橄榄。于窦绾墓后室出土的蟠螭蕉叶纹提梁铜壶，也是酒器。
铜链子壶
蟠螭蕉叶纹提梁铜壶
除此之外，尚有几组刻有铭文的酒器。如中山内府铜钫，刻有“中山内府铜钫一，容四斗，重十五斤八两，第一，卅四年，中郎柳市雒阳”铭文。钫为古代青铜制方口大腹容器，用以盛酒或粮食。
中山内府铜钫
铜钫铭文
中山内府铜锺，出土于刘胜墓中室，肩部宽带上有铭文：“中山内府锺一，容十斗，重（缺文），卅六年，工充国造。”此铭文为典型的汉代器物刻铭格式，记录所属机构、器名、编号、容量、重量、制作时间、制作人等信息。
中山内府铜锺
除酒器外，还有其他带有铭文的青铜器，如铜镬，其形如大盆，用以煮牲肉。铭文刻：“中山内府铜镬，容十斗，重卅一斤，卅九年九月己酉，工丙造。” 此器为满城汉墓出土铜器中惟一精确到日的器物。
中山内府铜镬
中山内府铜镬铭文
鋗，是盆形平底两边有环的小锅。《说文·金部》载：“鋗，小盆也。”中山内府铜鋗有三件，铭文为：“中山内府铜鋗一，容三斗，重七斤五两，第卌五，卅四年四月，郎中定市河东，贾八百卌。”此是满城汉墓出土青铜器中唯一标有购买价格的器物，亦说明了青铜器的来源广泛。
中山内府铜鋗
中山内府铜鋗局部
除以上青铜器外，还展出了一组弩机（如右）。虽形制相同，但并不是每个都刻铭文。在其中一弩机上刻有：“（右）董氏二寸八分（左）第一。”（感谢中国政法大学黄巍博士释读铭文。）
在展览中有一组十分独特的陈列品，即出土于窦绾墓中室的行酒令钱与错金银镶嵌铜骰。铜骰通体错金银，直径2.2厘米，均匀分为十八面，各面刻隶书或篆书文字，其中十六面为数字一至十六，另两面刻“酒来”及“骄”。其中一、三、七、十、骄、酒来六面（即下图标红的六面）为金地错银丝一周，其余十二面，为银地错金丝一周。各面的空隙间，有金丝错出的三角卷云纹，镶嵌红玛瑙和绿松石。
行酒令钱
错金银镶嵌铜骰（右侧为展开图）
错金银镶嵌铜骰展开图识读（感谢南玉泉老师对文字识读的指导）
据介绍，在刘胜墓及窦绾墓中分别出土了金饼共69枚，其中刘胜墓40枚，出自后室棺床前的漆盒中；窦绾墓29枚，出自中室。金饼含金量95%~97%，重量16~18克，约相当于西汉时的一两
金饼
《汉书·武帝纪》载：“（元狩五年，公元前118年）罢半两钱，行五铢钱。”令郡国自造五铢钱。《汉书·食货志》载：“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……郡国铸钱，民多奸铸，钱多轻，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……白金稍贱，民弗宝用，县官以令禁之，无益，岁余终废不行……其后二岁，赤仄钱贱，民巧法用之，不便，又废。于是悉禁郡国勿铸钱，专令上林三官铸。钱既多，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，输入其铜三官。”武帝元鼎四年（公元前113年），五铢钱全部由上林三官（均输、辨铜、钟官）铸造，各郡国钱停止流通。满城汉墓出土了各郡国五铢以及上林三官五铢，是对这一时期西汉货币经济的忠实反应，郡国五铢不限于一国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当时地区经济交流的状况。至于是否如《汉书·食货志》所载，令废销旧钱入其铜三官，以及这一命令究竟执行到了什么程度，就不得而知了。至少从出土状况来看，并不是彻底销毁了所有的郡国五铢钱，甚至还留有秦半两钱。
郡国五铢
上林三官五铢钱
满城汉墓除出土了相当数量的钱币之外，还出土了几件珍贵的度量衡器。这些都是珍贵的法制文物。
错金铁尺，出于窦绾墓室中，原件藏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。尺两面均有错金花纹及刻度，刻度用小点标志，全尺分为十寸，一面刻出距离相等的十寸，另一面仅在三、五、七、九寸刻奇数等分。这样的西汉铁尺系首次发现，可能有特殊用途。
错金铁尺（复原品）
三均铁权，出于窦绾墓墓道填土内，衡器，钮残。在权的上部铸有阳文隶书“三均”二字。汉制，24铢为1两，16两为1斤，30斤为1均，4均为1石。
三均铁权
左：铜漏壶，出土于刘胜墓中室，是迄今为止经科学发掘出土、有准确年代可考的年代最早的单壶泄水型漏壶。右：铜漏壶原理示意图
玉人，出土刘胜棺椁之间。玉人所戴三梁小冠为进贤冠，《汉官仪》载：“诸侯冠进贤三梁。”玉人应为诸侯王燕居凭几场景的描绘。其底部有阴刻铭文：“维古玉人王公延寿十九年”。
玉人
鸠杖，即王杖，也作“玉杖”。甘肃武威磨咀子曾出土“王杖十简”和“王杖诏令书”，记载了汉宣帝对年七十以上老人的优待措施，并“赐王杖”，杖长九尺（汉一尺约为23厘米，十尺为一丈），杖头以鸠鸟装饰，比于节。传说鸠鸟“食之不噎”，赐老人“鸠杖”是祈祷老人进食顺利，身体健康。另外鸠杖曾在多地出土，所属时代也不尽相同，其不同形制体现了一定的区域和时代差异。
此外，应劭《风俗通义·辩惑》有言：“高祖与项羽战，败于京、索间，遁丛薄中，羽追求之，时鸠正鸣其上，追者以为必无人，遂得脱。及即位，异此鸟，故作鸠杖以赐老人也。谨案：少皥氏官五鸠，鸠民者，聚民也。《周官》罗氏：‘献鸠养老。’汉无罗氏，故作鸠杖以扶老。”陈直《汉书新证》认同应劭之说，并补充西安汉城出土鸠范，边刻“凤皇”二字，又出陶鸠车，腹有“（缺字）凤”二字。西汉人尊称鸠为凤皇，盖有由来。
铜鸠杖首 铜鸡首仪杖
展区中有相当一部分陈列中现车马相关的器物，并对汉代的“安车”作了复原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载：“大夫七十而致事。若不得谢，则必赐之几杖，行役以妇人，适四方，乘安车。”郑玄注：“几杖、妇人、安车，所以养其身体也。安车，坐乘，若今小车也。”官员告老，或征召德高望重的人，往往赐乘安车，是一种优礼方式。安车多用一马，也有用四马的，表示特殊的礼遇。
汉安车（复原品）
参考文献
[1]（汉）班固：《汉书》，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62年。
[2] 肖蕴：《满城汉墓出土的错金银鸟虫书铜壶》，《考古》第5期，1972年，第49-52页。
[3] 陈直：《汉书新证》，北京：中华书局，2008年。
[4]周筠 陈静：《满城汉墓出土铜器铭文研究》，《文物春秋》，2010年3月，第51-57页。
